墨染点点头，心中凄惶，抬头见藿芝姐姐进来了，微微起身却被藿芝瞪了一眼，心中莫名，怎么......哪里惹到藿芝姐姐了？菱姨娘之事她并没有搅合进去，怎么藿芝姐姐会生气呢？
藿芝得了外面的消息，进来告知苏夫人。墨染顺带着听了，原来是大伯母去回祖母的话，本想用药吊着菱姨娘，等林墨栩婚事过了再挪出去，此时喜事将近，不好挪动，也不好声张。谁知祖母一听便拍了桌子，斥她们胡闹！怎么能将一个要咽气了的下人留在府里？
吕氏当即低了头，又恐这事声张，又恐菱姨娘死了晦气，一时无法作答。
老太太果断地下了命令，命春僖堂的几个老嬷嬷将车备好，就说去乡下庄子采办新鲜活鱼，趁机将菱姨娘带到乡下庄子去，到了乡下庄子养着吧。
墨染一听这结果便知菱姨娘凶多吉少了，没想到那么专横扎手的一朵毒花，竟是这么个下场。风雪漫漫冷风侵寒，就那么被抬了出去。墨染想那些老嬷嬷定然是粗鲁利落的，不耽误一点功夫，说不定都来不及给菱姨娘披一件厚衣服，当然这节骨眼上也没有人想到要给菱姨娘披上一件厚袄吧。况且她那么惹人厌恶，只是......
不用深想也知道乡下庄子是怎么对菱姨娘的，也说不定菱姨娘还未到乡下庄子就死在了路上，只剩一具瘦得刻薄的尸体，到时草草一埋了事。
墨染心中忽地染了一层悲色，就似皎皎皑皑的宣纸上滴了一滴天青色，厚厚地点在心头下面，不那么痛，却堵得生疼。
苏夫人听了老太太的处置后，低头默然，缓缓道：“老太太这是要断个干净。”
墨染点头：“乡下庄子的人定然不会好好照料，也不会有人熬药给她，只能是熬一天算一天。”
苏夫人忽地一笑：“乡下庄子？你以为老太太会让菱姨娘活着到乡下庄子，那时再说出什么来，侯府的名声如何保全？”
墨染心中一惊：“这......若要保全侯府名声，既要瞒着玉京城里的人，又不能在乡下走漏半分风声，那自然是...死人更好。”
墨染这时才明白，喃喃道：“是啊，怎么会因一个姨娘坏了侯府名声？”
苏夫人点头，也是语带戚戚：“这边说是去乡下买活鱼，到了乡下便是死了一个得了痨病的粗使丫鬟，衣裳也在路上换好了，草草一埋，两边瞒着，有谁知道呢？”
墨染点点头，心中交杂，不知是该受教，还是怜惜那条人命。
她一路往回走，一直到了丛然馆还没有想明白。积雪从树梢坠落，水珠映着日光晃在她脸上。墨染站在外廊檐下，面上淡淡，伸手想去接那高处坠落的雪，怎奈离得太远，手上空空，什么也接不到。
碧知好奇地看看墨染又看看树梢，皱了眉头，难道自家姑娘被大奶奶关得闷了，还是被菱姨娘这事吓到了，怎么呆呆的？
碧鹤轻轻推开门从里面出来，轻唤墨染一声“姑娘”，温声道：“茶沏好了，今日虽是暖阳，但到底风凉，还是进屋吧。”
墨染不答，转身进屋，一挺瘦削笔直的背影，白裘裹着却又见消瘦。
菱姨娘惨白的脸贴在墨染眼前，墨染忽地睁开了双眼，掀了被子下床，倒了一杯温热的茶灌下去，才觉得额上汗津津的，身上也潮湿了。
怎么会梦见她呢？
她自知并非是悲悯众生，菩萨心肠的人，奇怪自己怎么会梦见菱姨娘？
她靠着桌子想：“祖母为了侯府的名声，也为了喜事不晦气，可以毫不犹豫地要菱姨娘死；为顾大局当然要舍弃、要牺牲许多，只是......”
只是墨染从未想过会是人命。
墨染无法遏制自己，无法阻止自己，她不住地往下想，往深里想，手捏在胸口前，眼前还是浮现了二姐姐的脸。
二姐姐端庄坐着，面上微微笑着，让人仰视又不敢近前，可是林家牺牲了她。若六王爷登基，太子、太子妃、太子府，连带着二姐姐都会死，死得不如一只猫，一只狗，没有体面，没有尊严。
墨染心中庆幸，幸而二姐姐未入玉碟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
怎料天不遂人愿，很快安国侯府便接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，惊得墨染满眼是泪，在众人满脸掩压不住的欣喜中，她半倒在了林墨琬的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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